陳安匆匆趕到醫院，停好車就往急診室跑，電話鈴響了起來，陳安看都沒看來電就接通：“周——”

“陳安，剛剛看到你匆匆忙忙過去，沒來得及打招呼，怎麽了？出了什麽事？”

一把溫潤嗓音落入耳朵，陳安回過神來，拿過手機看到來電是沈瑜，說道：“抱歉，沒看到你。家人住院了，我就過來，你有什麽事？”

電話那頭的沈瑜頓了下，說道：“沒什麽，你先忙吧，有什麽地方需要幫忙就言語一聲。”

“好的，謝謝。”

陳安掛斷電話大步往急診室走去，在走廊看到哭的淚人似的周琴，連忙走過去：“姐，媽呢？”

周琴一看到陳安立刻走過來抓著她的胳膊，擡手捂著嘴唇，眼圈通紅半響才發出聲音：“還沒出來，不直到。”她嚇壞了，父親就是這樣送到醫院，再也醒不過來了。

陳安握著她冰涼的手，扶她到一邊坐著：“你先別急，一定會沒事的。”

他們心裏都沒有底，老太太這陣勢有些嚇人。

陳安穩住周琴的情緒，再次打給周維，依舊是無法接通。

大約等了二十分鐘，急救室的門打開陳安連忙迎了上去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
“大腦裏腫瘤壓迫神經，摔的這一下有些狠，現在腦顱裏有淤血。如果不清除，惡化了情況會更嚴重。”

“腫瘤？”陳安周琴同時瞪大了眼睛，一臉震驚：“怎麽會這樣？”

“至於為什麽會這樣，你們問我？你們照顧老人的？”

陳安和周琴一時間啞口無言。

醫生闔上病例：“需要手術，你們誰去前臺辦下手續？”

陳安連忙說道：“我去，治療，竭盡全力救人。”

陳安有些緊張，抿了抿嘴唇，腦袋裏一片空白。腫瘤？惡性還是良性？腦溢血？做手術麽？上帝保佑，千萬不要出事。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媽，不想再失去這一個。

陳安和周維如何，周母待她很好，她就是陳安的親人。

“姐，你看著媽。”

周琴點頭，還握著陳安的手，半響她才松開：“謝謝了安安。”

“都是一家人，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麽？一會兒我哥就過來了，能照看一點。”陳安拍了拍周琴的肩膀，心情十分沈重：“我馬上過來。”

她剛辦完手續，心裏亂糟糟的煩。

轉頭看向窗外天空暗沈，似乎要下雪，心情更加壓抑。手機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響了起來，陳安連忙拿起手機接通：“餵？”

“你打電話過來了？”

周維的聲音落入耳朵，陳安一頓才回神：“媽住院了，你趕快過來。”

他這麽問，肯定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，大哥應該是沒找到他。陳安捏著手機，擰了眉毛：“市中心醫院，你先過來再說。”

“我馬上過去。”周維聲音緊繃，掛了電話。

周維要開一個很重要的會議，就關了手機，萬萬沒想到這個時間會出岔子。文件塞給助理，轉身大步往外面走：“吩咐下面幾個部門把今天會議討論結果實施下去。”

“周總？”

助理只來得及叫了一聲，周維的黑色西裝一閃就沒了身影，他奔出電梯在停車場碰到陳軒。

“你家裏出了點事，打不通你的電話，安安讓我過來——”

周維拉開車門，不想和他廢話一句，直截了當：“上車，我知道了。”

周維一路把車開的飛起來，他面色難看，緊緊繃著。

“你不要太擔心，安安在呢。”

周維騰出手扯松了脖子上的領帶，瞇了瞇眼睛，喉結滾動：“我知道。”

他不知道要說什麽，心急如焚。母親身體不好，她有事兒瞞著他們，周維和周琴怎麽勸她都不去醫院檢查。周維萬萬沒想到，事情會來的這麽突然。

一路上他的心都提著，陳安在，她現在辦事很穩妥。自己早過去一分鐘和晚過去一分鐘沒有多大區別，理智這麽想，可情緒還是有些控制不住，他深吸一口氣，減低了車速。

周維是下午四點半到的醫院，看到陳安快步過去抓著她的肩膀：“怎麽樣了？”

“在做手術，突然摔倒造成了腦溢血。”陳安能感受到他的緊張，拍了拍他的手背：“先別急。”

“為什麽暈倒？”周維咽了下喉嚨，轉頭眼睛盯著手術室的大門：“——陳安。”

“腫瘤，目前還沒確定是惡性還是良性。”

周維腿有些軟，陳安連忙拉住他的胳膊：“周維。”

周維回頭看了她一眼，又轉頭看向手術室的門：“沒事。”

他站直長出了一口氣，腫瘤，腦溢血，最糟糕的情況。

晚上七點，周琴的老公趕了過來。陳安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，她站起來盯著那扇門，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麽心情。

手術是在晚上九點半結束，醫生走出來，周琴和周維一齊走上前：“怎麽樣？”

醫生搖頭：“暫時情況是穩定了，腫瘤是惡性，現在已經到了末期，你們最好有心理準備！”

周維在短暫的沈默後，突然就沖了上去。陳安一把拉住周維，被他帶的差點摔在地上，他個高一把抓住醫生的衣領子，差點把醫生拎起來，眼圈忽然就紅了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
“周維！”陳安提高了聲音，現在的周維情緒有些失控，她緊緊抓著周維的胳膊：“你放手！”

醫生也是憋屈的很，碰上這種病人家屬，內心簡直嗶了個狗！

“先生，我可以告你的！”

周維咬著牙，他似乎想深吸氣可半響都沒緩過來，抓著醫生的手指青筋暴起。

陳安握著他的胳膊：“周維，你不要這樣。”

她聲音低了下去，陳軒也連忙過來拉周維，剛剛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，他根本沒反應過來。

逼仄的氣氛讓陳安喘不過氣，她用了力氣去拉周維的手：“周維，媽還在裏面躺著呢。”

周維終於是放開了手，他踉蹌著退後兩步。

周琴哇的一聲大哭，陳安連忙給醫生道歉：“對不起，他有些激動了。”

醫生整理了自己的衣領，看了一眼周維，皺眉：“你和我發火也起不到什麽作用，目前病人的情況很覆雜，你們應該把更多的精力用在照顧病人身上。”

醫生是通情達理的人，陳安連忙點頭：“你說的是。”

“病人轉入加護病房，三天內若是能醒來是最好的情況。”他掃了一眼在場的人，說道：“腫瘤也不是立刻致命，若是照顧的好，腫瘤不再繼續惡化，再活半年沒問題。”

這話太直接，陳安回頭看了眼周維，他站的筆直眼睛不知道看向什麽地方。陳安心裏憋得慌，她捏了捏手指，深吸一口氣：“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？”

醫生搖頭：“半年是最好的情況。”

等安頓好母親，已經是十點了。他們穿上無菌衣服走進病房，母親躺在床上面色蒼白，身上插滿了儀器，十分憔悴，曾經鮮活的生命此時老矣垂危。陳安的淚一下子就湧了出去，忽然她的手被握住。

轉頭對上周維的眼，四目相對，陳安鼻子泛酸。

從病房出來，陳安對周琴說道：“你們先回去，我和周維在這邊看著，有什麽情況給你們打電話。”

周琴在這邊也幫不上什麽忙，她年紀大了，身體也不是很好。

“安安——”周琴握著陳安的手又要哭，陳安拍了拍她的肩膀：“明天早上你們來替換，好麽？這邊離不了人，時間還長著呢。”

“——好。”

周琴離開，陳安才看向陳軒：“大哥，你先也回去吧。”

陳軒的車還在周維的公司，他沒有立刻就走：“你在這邊行麽？要不我在這裏陪著你？什麽東西你懂麽？還要找看護，照顧人。你身體不好，安安，要不我在這邊守著？”

“車鑰匙。”周維從口袋裏拿出鑰匙遞給陳軒，說道：“安安也回去吧，我留在這裏。”

陳安看了他一眼，對陳軒說：“你先回去，我沒事的放心吧，又不是三歲小孩。”

陳軒看了看他們兩個，接過鑰匙：“我先走了，明天早上過來。”

“路上註意安全。”

周維一直看著陳安，直到走廊安靜下來，周維擡手按了按眉心：“在這邊待著做什麽？”他找了長椅坐下，嗓音低沈：“挺累的，在這邊守著也睡不好，多難受。”

口是心非。

陳安看著他漆黑的頭發，片刻後走過去擡手放在他的頭上：“周維。”

周維擡手握住她的手湊到嘴邊親了親，沒有擡頭，他嘆一口氣。

兩人都沈默著，陳安的手指碰到他下巴上的胡茬，有些紮手，片刻後，陳安說：“總會過去的，周維。”

周維抱住了陳安，他抱的很緊。

他很少出現害怕的情緒，直到父親的離開，陳安的離開，如今母親即將離開。周維想把陳安揉進自己的懷裏，若她是那種有心機的女人，對自己有所圖，周維也許會放手。可她不是，她是個心腸很軟的女人，她愛也純粹，恨也純粹，對你好就是對你好，沒有夾雜太多利益。

陳安任他抱著，許久後，她聽到周維壓抑到幾乎痛苦的聲音，低的逼仄：“安安，我只有你，只有你了。”

寂靜漆黑的夜，他能依偎能擁抱的溫暖，只有這個單薄消瘦的女人。

陳安看著遠處的墻壁，半響後，她擡手拍著周維的脊背：“嗯，我也是。”

總有一天，你會感受到我曾經歷過的所有情緒。到那一天，若是我放手，你一無所有，你離不開我。

我們都在成長，也都在失去。失去了一顆單純的心，失去了愛情，失去了親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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